【挽银河】(26-30)(纯爱)作者:绵绵冰是最好的
作者:绵绵冰是最好的 第二十六章黎城 清晨起身的时候,顾盼已经见到谢星摇坐在灶房里生火了,望了一眼,发现秦绰也起身了,还嘟囔了一句“怪”,想着他这么早起来做什么。 “顾姐姐。”谢星摇叫了一声,弯腰的时候露出了脖颈下一片肌肤,白皙上星点的红痕,让顾盼瞬间了然。 她推着谢星摇去换了件更遮得住脖子的衣裳,一边跟她说着叫她照顾好自己的话,一边又皱眉说:“才受了伤还要拉你折腾,是多少年没开过荤这样不懂节制。” “不是,是我……”她看着顾盼给她系腰带,又有些难为情没说下去。 早上给秦绰再喂了次药后,出门去打探状况的何卓夫妻也刚好回来。 “他们倒是没找上我们,不过……”何卓看了一眼顾盼。 顾盼蹙眉说:“不过我发现,城中似乎有魔道的人活动的迹象,并非我教中人,且只有零星几个,应当不是冲我来的,如若昨日那帮人打探到了小长老的消息,必定江湖上的人都能跟随而来,而他们若是为了小长老而来,多半是有人花了钱,在黑市上买命了。” “这么大手笔啊,”秦绰笑道,转脸拉了拉谢星摇的袖子,“别担心,魔道这几年我也没听说几个能做成事的,都不必费心对付他们。” 她倒不是担心这个,只是有人迫不及待想要她死,让她心又冷了几分。 再启程的时候,谢星摇看着顾盼和何卓特意给她准备的好些东西,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,两人笑得满怀殷切的样子,秦绰看了只觉得头疼,让她把东西拿好别再理那两人。 “再往南,魔教和邪教的势力便更大,你们多加小心。对了把彩带系在马车上,一般的魔道邪道,不会来招惹你们。”顾盼递上一条彩色带子。 几人作别后,秦绰一行又赶了四天的路,午后终于到了黎城,还算是个能落脚的地方,便打算歇息一阵。 温凉秋掀开马车的时候,看到秦绰趴在谢星摇腿上歇着,轻笑了一声催他俩赶紧下来。 几天在马车上身子骨都酸了,秦绰才舒展了两下筋骨,转头看到一伙人边跳边叫着从他们身旁过去。 这帮人都戴着各色的神鬼面具,有的长着獠牙,有的又是三眼天神的样子,抬着一顶色彩繁复装饰繁多的小轿子,在这街上穿行着,周遭的人似乎也都是习惯的,还会接过那帮人送出来的各类符纸,道一声“平安”。 “今儿是什么日子?”他问。 “十月初十,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啊……”谢星摇想了想,忽然反应过来,“黎城,是凌宫所在,我从前听人说过,凌宫习御剑之术,敬奉各路鬼神,每年这个日子,就是趁着秋日丰收时,要供奉鬼神的。” 这样一说,秦绰也想起来这事,从前也见过几个凌宫弟子,不过他的确是第一次到黎城。 “你上哪儿知道这些的?我记得四年前,凌宫就因为有个弟子莫名其妙死在了循剑宗,从此都不和北边那些门派往来了。”他问。 谢星摇突然愣住,又低下头细细琢磨起来,而后摇了摇头,她也不知道听谁说的了,就是记得这件事。 到了晚间的时候,因着外头烟花放了几轮,秦绰看她趴在窗边望个不停,外头一阵阵的欢呼勾得人心痒痒,他叹了一声,抓起她的手腕:“走吧,出去玩。” “可万一……” “大隐隐于市。”他替她戴上面纱,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溢出笑意。 凌宫御剑,可以不持剑而使剑动,总说是靠什么神鬼之力,为了一些神秘莫测的虚妄,但说到底也是以气运剑,学得好的,勉强能隔空而御剑,不过凌宫里大把的人资质,只能使他们靠与剑柄联系的锁链来控制御剑。 整个黎城算是应了他们这种风气,也不知道拜的事哪路神鬼,道佛拜火,一一都有,倒是不讲究,求个安乐罢了。 “你这剑疆旧了。”秦绰看着她绑在腕上与剑柄相固定的皮绳表皮都磨破了,便拉着她去买。 她看了半晌,挑了一对皮绳上有山茶花玉饰的,这一对剑疆合在一起,那山茶花才是完全的。 “姑娘喜欢这个?这也倒好,买下来,跟喜欢的少侠一人一个,合在一起也是个心意。”那卖者笑道。 闻言谢星摇眼神微低,摇了摇头放下:“他不用剑。”而后就挑起别的来。 “喜欢就买吧,”秦绰笑着将那一对剑疆塞在她手里,给了钱又拿过其中一只,套在手腕上,“不用剑也能戴着。” 她抿嘴笑着,突然踮起脚往他脸上亲了一口,他轻咳了两声。 他轻轻揽过她的腰,边走,下巴边放到她头上蹭了蹭,她看他步伐缓慢轻声问:“怎么了?” “只是在想,你若是早一点出生,或者我晚一些,应该会更好一些。” 自受伤后,他经脉根骨算是全毁,若想让捡回的这条命能续存久一些,一概兵器都不该碰,这副身子的确是废了,也不能陪她执剑。 他看着她不解的眼神,焰火落入她眼中,盛满目星光。她的确不明白,但看他有些伤感,把方才买的一口橘酪递到他嘴边,甜甜笑着。 或者现在也不算太差,至少他已经经历过了那些事,便不会看着她变成他现在这样子。 “凌宫的人出来咯!”街上的人突然喊叫,而后便是成群结队的人往城中心去。 “每年都要出来卖艺,也是辛苦凌宫的人了。”秦绰摇摇头,知道凌宫有个规矩,每年这时候都要在城中演示御剑之术,凌宫护佑黎城,自然也要黎城百姓信服。 他转脸问:“看过吗?” 谢星摇摇头,然后抿嘴笑着,秦绰便知道她想看,隔着衣袖拉人手腕,走着走着,谢星摇却用手指摸了摸他掌心,偷偷把手向前牵住他的手,他也没再推脱。 人山人海之间,谢星摇也有些难受,抱住秦绰的腰就施轻功到了周围酒馆的屋顶上,坐在那儿看着凌宫的弟子列阵。 “咳,下一次先说一声。”他看了一眼底下投来目光的人,揉了揉额头。 戴着面纱的女子掰下一块方才买的糕点,塞在了秦绰嘴里 凌宫的弟子在外围列阵,一阵静谧之后,众人整齐划一的动作引剑出鞘,得了一声“好”之后,那二十多把剑在空中忽而直刺,忽而划出剑花,又两两交战,铁丝银光之间,配合着满城的焰火,倒是一副好景色。 本来以为是什么激烈的打斗,谢星摇发现那两相击打的剑也便是轻碰,少了些趣味,不过她的确头一次见凌宫御剑,还是看得仔细。 最后那二十多把剑同时转向向前,似乎是要穿过长街走个来回,底下的人群也簇拥着跟着那剑的方向走。 “走吧,咱们回去。”秦绰才站起身来,而后眉头一皱,看着那二十多把长剑的移动速度慢了下来,再回头看那些个凌宫弟子,神情似乎也隐约不对劲起来。 在一柄长剑失去控制直接砸到秦绰脚边的时候,谢星摇脸色一变,向下看发现所有的剑都失去了控制,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胡乱摆动,许多剑一下子栽到人群里,本来欢腾热闹着的人群,立刻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,人也都四散逃去。 第二十七章磁铁 谢星摇见状便拔剑到了人群中,发现那在空中的剑的走向的确是难以预测的怪异,凌宫的弟子已经全然没力气控制,又都赶紧跳下来试图收回那些剑。 她一个翻身将一把直刺向一个小孩的剑踢得钉到了地板砖缝间,那剑此时微微抖动,却也无力再拔出。 秦绰看了看下头的状况,看来是有人做了手脚,坏了凌宫的事了。他转眼看着自己身旁的剑,动了动,感到一股力的拉扯后,撬开了房顶的瓦片。 磁铁。 看着藏在下头的一大块磁铁,他便明了。 应当是有人故意在这长街各处埋下了磁铁,一旦这长剑开始在街上穿行,就不免受其影响。 他翻来覆去看那大块的磁铁,仔细摸了摸,在表面感受到一些细小的孔洞之后皱起了眉。 这些孔洞,像是虫子咬的…… 得到消息的凌宫弟子都出动了,将一些受伤的人带离现场,谢星摇追着最后一把剑,这剑实在是飘忽不定,又再一次从她手中溜走。 她又一转身,却发现那剑突然横在了空中固定住,似乎已经受控,隐约就听到周围凌宫弟子叫了声“掌门”。 谢星摇回头时,见到了一身着玄衣的年轻男子,一副清秀模样,眉头拧着,手掌微动,道了声“去”,最后那把剑才直直栽回了原本的剑鞘中。 李昀松了口气,抖了抖衣袖吩咐道:“把受伤的人都送到近处的医馆去,快。” 本来今日的事李昀交给了手下的人,自己来得晚了些,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也不免担心起来,抬眼看到不远处持剑而立的女子,又走上前去握拳行礼说:“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了。” 谢星摇摆了摆手,本来就打算溜走,换手拿剑时勾到了面纱一脚,露出了半边面庞她才赶忙压下。 女子脸颊微红,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澄澈清亮,方才一番身手李昀也都见识到了,他微楞,而后开口道:“是我门下弟子学艺不精,女侠相助,凌宫自然要谢的,不如……” “秦绰!”谢星摇看到秦绰自己从楼顶翻下来,便叫了一声,又赶紧去扶他。 “没受伤吧?”他问。 她摇了摇头,正准备叫他回去的时候,又听到李昀开口。 “是掠影门主吗?” 秦绰微楞,而后见到熟悉的面容便笑道:“李掌门长久不见,倒还记得我。” “从前争夺奔雷剑一事,与门主也交手过几番,门主为人,倒是让我记忆深刻,自不敢忘。既临贱地,不如到凌宫小叙,还请门主莫要推辞。” 秦绰是真想推辞,但是看李昀那样子,估计不会轻易放他,便也点了头,又将手上的磁铁递给李昀。 他眯眼笑着:“在这街上捡到的,掌门不如派人去查查。” 李昀神色骤变。 被迫把行李搬进凌宫之后,谢星摇又陪着凌宫的人折腾了一夜,好在昨夜并没有人受伤致死,凌宫把一些受了伤需要休养的百姓又都安置到了门派内,算是暂时平息了昨夜的风波。 “秦绰,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啊?”谢星摇用早膳的时候问道,她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。 “凌宫的人已经长久不与以循剑宗为首的武林交往,他们应当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。”秦绰也拿不准李昀究竟想做什么,不至于为了当年奔雷剑被他拿走了记恨那么久吧。 “三位可还好啊,昨夜多亏三位,我们有些怠慢了,还让温大夫帮忙照顾了伤者。”李昀走进来笑道。 温凉秋应下,道了声“医者本分”。 “倒也无大碍,只是我们也是有事途径黎城,在下看掌门事务颇多,我们……”秦绰道。 “秦门主这性子有些变化啊,从前夺剑时,花上十天跟我周旋搪塞,如今是在下得罪门主什么了吗,怎的说话间这样着急。” 秦绰手指扣在茶杯上,只是笑:“实在是有些急事,在下行事,倒是让掌门见笑了。” 看他那样子,李昀也知道自己趁早说实话或许还有些余地,便挥了挥手,屏退了一些弟子,说道:“当年夺剑一事,我也不至于小气得记恨至今,门主做事虽然有些不留余地,当年在下言语也颇有冒犯,如今只是觉得,您有您的道理在。也正是因为知道您的秉性,才有一事想相托。” 谢星摇听得云里雾里,后来她才偷偷问过温凉秋,奔雷剑究竟是怎么回事。 大抵是五年前,一向收管着奔雷剑的雷家,出了个不肖子孙。适逢家主去世,雷家本就无人主事,多少人都盯着奔雷剑,许多来吊唁的,都各怀鬼胎。结果大家等了多少日子,明里暗里买的也有,盗的也有,都没成事,李昀也是想要夺剑的人之一。 秦绰是在赌坊抓着那下一任家主的,三天,让那人把雷家里里外外输了个遍。 奔雷剑就是这样被他取走的,无论雷家众人穿着丧服如何哭天抢地,秦绰也非得把奔雷剑取走,已经留了一分颜面,没把房子和地都收走。结果当晚,说是那下一任家主因着宝剑被取走就发了疯,一把火烧了自己家,雷家死伤不少,从此也就没落了。 当时李昀看着雷家的老夫人和老管家跪下来求秦绰莫要取走奔雷剑,可秦绰只是俯下身扶起了老夫人,笑得温和有礼,却道:“愿赌服输,在下是来做生意的,不是来做善人的。”便不顾雷家好几个人吵闹着要自杀的动静走出了雷府。 如此李昀也就在那时多责了秦绰几句,但后者就是充耳不闻。 谢星摇听完这才明白,当年说秦绰做生意不择手段的风声是怎么传出去的,的确是无情了些,论理也都说得过去。 “当年雷家取得奔雷剑,也不过是毒死了人家当家的,追杀人家全家,江湖快意恩仇,其实只有不断的恩仇,哪里来的快意,该下作下流的,一个都不会少。”温凉秋只是淡淡道。 此时的李昀手指扣在桌案上,看着秦绰说:“凌宫,想要重新与循剑宗交好,但是这些年实在也是自绝此路,同各个门派的交往都断了,还得罪了不少,所以还希望有人引线搭桥。” 原来就这事。 秦绰松了口气,好歹掠影门还能给他们往循剑宗传个话,李昀这样想也不奇怪。他便道:“可当年是凌宫的前辈先说的断交这话,想要再搭上关系,掌门总得有些准备,我们也好传话。” 李昀点头:“是,凌宫打算,帮循剑宗,抓住那逆徒,谢星摇。” …… 他说完,桌上的人都默了片刻,秦绰低眼问:“哦?难道那人已经逃到南边儿来了?” 谢星摇心跳都快起来,见李昀点头:“是有风声,说是她投靠了邪教,如今就在黎城不远处。哦,这是从中原处打听来的那女子的画像。” 李昀拿来画轴打开之后,秦绰憋着笑,谢星摇立刻松了口气。 这画像上的女子,不能说是和她一模一样,完全是毫不相干,也不知道是怎么传成这样的。 “秦门主见过这位小长老吧,这画像上可像?”李昀问。 秦绰凑近去看,忽而皱眉忽而又笑,说道:“这个鼻子,还得再短点儿,眼睛也得再宽点,这下巴也得长些……” 有人敢说,有人敢信,李昀还真就仔细记下来,吩咐人去改画像。 那画像上的人照他说的这么改,也就剩个人形儿了。 -------- 第二十八章别恋 秦绰看李昀收起了画像,又开口:“我这儿的确有些急事,不如我先去办,掌门这头,也抓紧去捉那人,我折返时还得路过黎城,我先替您给循剑宗递个信,到时候再来帮您押她回去。” 李昀闻言也笑着点了点头,忽而有弟子敲门,似乎是昨晚受伤的人里又出了事,他又赶紧出门去看。 “这掌门怎么一点儿不着急啊……这门派里的人知道那磁铁的事之后,居然都没有愤怒着急要去查凶手,只顾着善后,这掌门看起来也半点脾气都没有。”谢星摇想起昨晚的状况,还是觉得有些不对,按理说凌宫这么在乎声誉,不该这么轻易放下。 “那便是这凶手其实他们已心知肚明,也不是第一次坏凌宫的事了,且不能挑明,也不能铲除,”秦绰说道,又看了一眼那画像,“或许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够放下仇怨,和循剑宗重新交好,便是他们的应对之策。” “那他们得罪的会是谁啊?” 他拍了拍她的头:“人家不想说,你也不能逼,他们能不妨碍咱们就够了。” “不过,我倒是挺好奇凌宫那个死在循剑宗的弟子的事,”温凉秋挑眉,好奇地看着谢星摇。 “啊?”谢星摇这才发现,原来那件事都在江湖上传出好几个版本了。 其实也简单,是凌宫的一个女弟子,喜欢上了她师父,一路追到循剑宗,赖在山门里住了好几个月,后来不知怎么尸体就出现在后山上,怎么找也查不出凶手,过了几个月她师父也去世了。 “这女弟子得有四五十岁了吧?”温凉秋感叹这女前辈如此有魄力也是少见。 “没有啊,不到三十。” “……你师父他……” “我师父去世时,方巧六十余二岁。”她眨眨眼。 温凉秋突然更觉得这前辈有魄力了。 秦绰笑道:“她师父常年练武,也不知练的什么心法,头发全白了,容貌却还是少年模样,我见过几回,这么多年,我的确是没见过比她师父还长得好看的人了,也不奇怪。” 可惜了,要是这前辈还活着,温凉秋还真想去问问这驻颜之术。 这会儿功夫外头又叫嚷起来,众人赶忙出去看,便见到一青衣女子似乎在与一凌宫弟子理论什么,二人相执不下,那女子倒还是一副不卑不亢的神色,那弟子却有些着急了。 “你这女子怎的这样胡搅蛮缠,你家老仆受的伤也不严重,凌宫里好房间自然没多少,又来了个伤重的老妪,住进更好的房间也是情理之中吧” 那女子一脸的平静无谓,只道:“方来的时候,是你家弟子说,先录了名册的先给安排着,那房间本就是给我们的,一应行李我们都收整好了,一进门却发现有别人住进去了。若是你们安排不当,却要我们多麻烦一些吗?” “都说了我们替你搬,你……” 看着几个凌宫弟子就要上前一同理论,谢星摇唤住了他们,说:“我那屋子是掌门给安排的,我与同行的人共睡一处便好,你们把那伤者抬到我那儿去吧。” 几个弟子犹豫了一番,说了声多谢,这才算解决下来。 那女子见状才转过身来,凤眼微低,行了个礼道:“多谢姑娘了,否则那帮子人,倒可能真的与我不客气起来。” 青色衣衫,脚底踩着一双织锦绣白鹤的鞋子,腰间挂着镂空错金的香囊球,用的似乎是栀子花的味道。 秦绰看到那女子鞋底的样子,目光一沉,又上前笑说:“姑娘一人在此倒是不惧怕。” “我无错,何惧有之?难道诸位也觉得是我的错?”那女子一张鹅蛋脸,长相温柔,言谈举止却够锋利。 “自然不会,只是觉得姑娘不相让,还有几分气概。”他笑道。 谢星摇有点儿看不懂他们这一唱一和的,后来那女子自称是做茶叶生意的,还送了些茶来。结果就为了这一口茶,二人便坐在那儿交谈起来,一个下午倒把那天南海北的茶给说了个透彻。 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,便跟着温凉秋去替院里的病人煮药去了。 她蹲在火炉边扇风煎药的时候,脑子里全是方才两人坐在一处相谈甚欢的样子,越想眉头皱得越紧,连带着手劲儿都大了起来,那火被扇得歪七扭八,药罐上的盖子都闹腾了起来。 “姑娘这是做什么呢?” 李昀的声音响起,把谢星摇吓了一大跳,她睁眼一看这火太旺,赶紧要把药罐子摘下来,刚摸上去就把自己烫了个正着。 “哎。”她歉疚地看着李昀,手指抓着自己的耳朵,看李昀浅笑着将那药罐摘下来。 “今早门下弟子行事鲁莽,倒让姑娘委屈了。昨夜匆忙,还没问过姑娘姓名。”李昀给她拿来了治烫伤的药,轻轻涂抹上去,微凉的感觉让她浮躁的心境静了一些。 “哦,你叫我阿玉就好了。”她没上循剑宗之前,跟着娘亲一块过活的时候,便只有个小名。 李昀看她一直戴着面纱,方才明明还那么生气的样子,现下却双眼含着一分笑意,说着多谢他的药膏。 “那阿玉姑娘同秦门主……”李昀想了想,也不该如此唐突,又低头笑问,“我看姑娘昨夜的招数,倒是少见,姑娘是掠影门弟子吗?” 下山之后她就没敢用循剑宗的招数了,都只是从前东拉西扯的一些别的门派的剑法,真也说不上什么,她便摇头:“不是。” “那姑娘为何跟着秦门主啊?” “我……我是他,”她想了想要如何说他们的关系,最后在她有限的认知里,接着说,“是他相好的。” …… 她明显感觉到李昀给她包扎的手停了停,她闻着那药膏的味道,从那浓郁药香里闻出了一丝香甜,忽而皱眉。 “这我倒是没想到,”李昀撑着笑下去,见面前的人心思通明,怎么想也不会是秦绰那人喜欢的,便道,“我还以为,秦门主会喜欢方才跟我门下弟子理论的那位姑娘那样的性子呢,与他自己更相契些。” 这话一出,她本就瞒不住心思的脸上立刻多了一片愁云。 “在下唐突了,便是觉得,姑娘的性子,若是碰上秦门主,倒是颇为有趣。” 面前男子温和细语之下的关切,让她有些不自在。 “不知姑娘为何要戴着面纱啊?”李昀问。 “我不爱见人,戴着,同人说话要舒坦些,”她道,回避着李昀的关切,她又问,“哦对了,早上听掌门说,那循剑宗的谢星摇,跟邪教在一道了?是怎么回事啊?” “这事啊,我前几日派人去查探的消息,大抵是这小长老出逃之后,便正道一路追杀,而后就投到邪教门下去了,就在黎城外不远。南边儿不比中原,正道没邪道那么能抢地盘,所以三天两头就会交手,姑娘恐怕见得少。” 那看起来,是有邪魔外道想打她的名头给自己壮声势了。 真是没辙,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节外枝。 看她郁郁样子,李昀柔声道:“姑娘剑术上佳,秉性也让在下感佩,不知能否结交一二。若是姑娘有一日不跟着秦门主了,若有什么需要的,也可来找我。” 这话再听不懂她也就太蠢了,只是她心想,找你做什么,你还想着把我抓了呢。 看她不答话,李昀一时也难为情起来,赶忙道:“我并非不尊姑娘,只是一时情急,毕竟你们也着急离开……” ------------- 第二十九章做戏 谢星摇有些不知道要如何答复,只能低眼捏着衣角说:“可我还没有这样的打算,掌门若是以后到中原来,也可以来找我的。”她努力将李昀的意思化解为普通的朋友之谊,礼尚往来。 领会了她的意思,李昀也不再纠缠,叹道:“也望着能顺利与循剑宗和好吧。” “当年凌宫弟子的事,掌门生了大气吧,现在要放下,也是您的度量。” 李昀望着药罐叹了口气:“当年我师姐死在循剑宗,虽说我们也不想随意怪罪,当恰巧就在她去世之前写了封信来,说循剑宗有人想取她性命,事发后循剑宗又拿不出个证据,我们自然不能忍受。” 谢星摇皱眉,问:“有人要取前辈性命?” “是啊,当时我们都劝师姐,别这样闹腾,也丢了脸面,她便在信里说,循剑宗自己大有丢脸面的事,她做这些反倒坦坦荡荡,又说那循剑宗大丢脸面的人想要取她性命。她信誓旦旦觉得自己不会受伤,死也不肯回来,结果……” 听着他的话,谢星摇突然四肢僵硬,一动不敢动。 她恍惚间好像看到,一个凌宫弟子打扮的人,口吐鲜血躺在山坡上,一个劲儿地求饶,但拿着剑步步逼近的少女没有丝毫怜悯,剑锋滴下血来,染红了林中树竹,寒锋一过,温热的血溅出,溅到……溅到…… 溅到她自己手上。 她好像看到那个杀人的少女转过身来,那是谁的脸……是,是她? 就在说话间,黄昏已过,已经是暮色四寂,她吓得浑身出了一层冷汗,不顾李昀在后头叫她,跌跌撞撞跑到住处去找秦绰。 见他屋子关着,屋里烛火还亮着,她全身颤抖着敲门,喊着“秦绰”,里头的人似乎没听到,她便发了力气将门推开。 大半的房间都被夜色笼罩,唯独床榻四周还算亮堂,谢星摇踩着地上交叠着的两个影子,往里头一看,发现秦绰和白日里那姑娘正一同躺在榻上。 “没叫你进来。”他皱眉,话语间还有些不耐烦。 谢星摇一下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,她都不知道她要先想哪件事,看着两人衣衫半解的样子,说了声“打扰”就跑了出去。 她的头好疼,心也好疼,李昀来问她怎么了,她耳朵好像都只剩下嗡鸣声,快步便走出了凌宫。 她得找个地方静静。 望着秦绰的房门重新关上,李昀看着谢星摇跑走的背影,眼神从关切,变为了冷淡。 “公子不去追?”房间里,那姑娘温柔笑着,勾着他的下巴问。 “追她做什么?”秦绰只能硬着头皮说,而后握住那女子的手将她拉得更近些。 一双柔荑缓缓伸到他身下,在他腰间轻柔打转,眉目还是高傲颜色,露出一丝凶狠之后,正准备吻上。 秦绰的手指抵在她唇上,温和笑意变为戏弄之色,问:“这是准备下手了?” 那女子还没反应过来,就看秦绰捏着她的手,她手一下子无法动弹,正在她脸色煞白时,从她袖口掉出了几根粗针。 “传闻里的三把针,传说第一把,唤人销魂意,第二把,使人如登云梯而至仙境,而这第三把,便是直接下拔舌地狱。我有些年没见过这样的技艺了,倒是没机会试试你的功夫。”秦绰冷笑一声把她身上的针都抖落了出来,捏着她的下巴不出意外又是一根银针,他一把推开她,看她身子疲软跌坐在地上。 “你对我做了什么?”三把针问。 “就是刚才摸你时,戳了你几个穴道,现在你该使不上来劲儿了,”他坐在桌前斟茶问,“说吧,谁派你来,是为做什么?能请你,出了不少价钱吧。” 三把针怒目而视,提不起一分力气,便道:“倒不知我是哪里露了马脚。” “你这一身打扮大概是雇你来的人吩咐的,因着我从前放出过消息,喜绿,喜栀子花,好些年来接近我的女人都有这两样,你说是经商的,可你的鞋底磨损,前薄后厚,应当是用轻功追了一路吧。活儿还得再细点儿。” 三把针冷笑一声:“既然事情已败,我也无话可说,要杀要剐便听你的。”她们这样的杀手,做不成事反倒把主家说出来,反倒坏了名声。 秦绰“哦”了一声,自顾自说道:“我这人吧,好像最近也没结什么别的仇,也说不上露了富,那唯一的可能就是……我露了夷山川,终于确定夷山川在我手里的人,想要人来要挟我的性命,以换夷山川,而我恰巧又是个好色之徒,你最合适。” 这女子从一开始便有意攀他的喜好,他顺水推舟,行放浪之举,她也大方,若他真是传闻中那般,这女杀手倒是做得十分合适了。 三把针不说话,秦绰看她脸色也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,便道:“我也不要你的命,我要你给你主子带句话。” “你知道我主子是谁?” “不太清楚,不过话都一样。若想要拿夷山川,直接同我交易,钱给够了,我这人也不小气。”他已然知道是谁要来找夷山川,但也不必急着戳破。三把针多在南方边境活动,这样便可不被两边的人抓住,能请她的,自然也就是那一带的人。 “您守着夷山川那么多年,也不曾卖过,是真心想卖吗?”三把针有些疑虑,但凡能做成交易,雇她的人也不会出此下策了。 “真心嘛,价钱开够了,什么不能有?”他笑道。 看三把针走了之后,秦绰才赶忙换了一副神色,跑到院子里问:“谢星摇呢?” 温凉秋才给人看完病,摇了摇头:“没见着人啊,你惹她了?” 这丫头…… “走吧,咱们收拾东西,找到她就走。” 如今夜色更深,本来该是最热闹的时节,却因为昨夜的事,整个黎城的人都少出来,街道上也空空荡荡的。 谢星摇头疼得厉害,又因为方才看到那一幕,一下子撑不住又委屈又生气,找了个空旷地方坐下才从方才那股窒息的感觉缓过来。 这四周寂寂,她突然感觉一阵冷一阵热,摸了摸自己的额头,似乎也没有生病,正在疑惑之时,突然碰到手腕上的烫伤,顿觉疼痛异常。 她赶忙拆下那包扎,眼见着之前只是轻微烫伤的地方,如今血红一片,青斑出现在伤口周遭。 “阿玉姑娘。” 突然传出的声音让谢星摇猛地站起身,朝着那来源看去。 一阵昏暗幽深之后,隐约出现了人影,而后是李昀清晰的面容。 他仍旧笑得温润有礼,却让人不寒而栗。 “亦或者说,谢长老。”李昀接着道。 ------- 第三十章交换 这周遭只有一盏灯笼,发着微弱的光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。 谢星摇捂着胸口,感到呼吸不上来,而那手臂上的灼痛越来越强烈。 “你早就知道。”她虚弱了许多。 “不巧,那夜您不小心掀起过面纱,我见到了您的模样,同我之前看过的谢长老画像倒是极像的,再加上如今有风声说,谢长老如今身边还有个男子,我便起疑了。” “你是故意拿出那假画像让我们降低警惕的。” 李昀点头:“虽不知您为何会跟秦门主在一道,但总归有他掺和,事情就麻烦许多。本来还想着要怎么将您单独引出来,倒不想这样顺利。” 谢星摇举起自己的手臂:“是蛊毒吧?你跟邪教勾结。” “小长老倒是见多识广,您也不必如此紧张,这蛊最多暂时压制您的功力,我也没想就这么杀了您,我是觉得,把您活着带回循剑宗,要有用一些。” 她蹙眉,这人还真是怪会装善心的,分明是觉得活着的她更要挟的价值,满身的怒意支撑着她站直了身子。 “那也得看掌门,能否有这个本事。” 李昀是一点儿不担心这件事,说了声“得罪”,而后念了声“去”,他腰间长剑猛地朝她而来。 谢星摇拔剑的时候,起初应对得很吃力,李昀这才放心些,突然见她一个飞踢将他的长剑钉到了墙上。 “你?” 谢星摇摘下面纱,露出神色依旧的一张脸,气色也没什么变化,她甩了甩剑:“掌门,还要打吗?” 见李昀不说话,她从自己的囊袋里捻出一只虫子,通体泛红,正在张牙舞爪着,下一刻就被谢星摇捏得不得动弹。 “掌门说,凌宫常与邪道相斗,我便想,那掌门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,既然想抓谢星摇,怎么会这么轻易信了那没来由的画像。再加上这蛊有异香,我方才一出门,就把它逼出来了,手臂上还是留下些伤痕,倒正好骗你。”她闻着那味道就觉得有些不对,还好长期侍弄花草,对这些香味还算熟悉。 李昀有些觉得自己大意了,本以为这人好骗,早知道带些弟子出来,现下看来,不得不好好动手了。 他说了句“回”,那长剑从墙上拔出,又成蓄势待发之势。 “李掌门,怎么出来了,也不同我先说一声。” 在他们两人打起来之前,秦绰先赶到了。他走过来拉谢星摇,却看她蹙眉撇过头,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。 “秦门主,”李昀见如今的事是瞒不下去了,便也不打算装了,“我劝门主退两步,包庇这个人,传出去对您不利。” “呵,可是,若是外头传出去,您跟邪教交往合作,还用上了邪教的蛊毒,对凌宫也不利吧。想来凌宫那么着急要与循剑宗交好,大概是跟邪教闹了不合,如今若是不能早与循剑宗和好,恐怕自己也要沦落了?”秦绰笑。 李昀不置可否,他知道面前的人的脾性,一味隐藏否认也是白费功夫。 “昨日我看那磁铁上有虫咬的痕迹,正想着究竟是什么虫子吃这玩意儿,才想起来,似乎是有个叫食铁的蛊,只有黎城周遭的邪教门派才用,这邪教都欺负到您头上了,您却没什么追究的意思,我便如此猜了,不算冒犯吧?”秦绰接着说。 凌宫这么多年不跟循剑宗为首的武林合作,但门派总是要过日子,不免要跟邪道魔道合作,如今深感泥足深陷,自然要脱身,也就引起了邪魔不满,他们捣乱威胁,李昀也只能自认,也好在有他们的把柄,邪魔道也不敢声张他们的事,李昀只想着快些回归正道,也算结束。 “门主既然知道,就不要拦着我了。”他举剑。 “掌门莫急,我已经写信给弟子,叫他们取来奔雷剑给您,您再把这剑,奉给循剑宗,这本也是循剑宗开宗立派的前辈所用,他们自然会受用。当年的事也是循剑宗有错在先,您递个台阶,我找人去劝和,我力保事成,如何?” 谢星摇拉了拉秦绰的衣袖,想说她能打得过这人,被秦绰反抓着手。 李昀狐疑看着秦绰,倒是不明白这个人也有做这样赔本买卖的时候,他以为他俩关系平常,没想过这样一威胁,秦绰能白给他这好处。 思索了片刻,李昀终于收了剑,淡笑着行了礼:“得罪二位了。” 秦绰终于松了口气,至少现在,他们各自拿着各自的秘密,也能互相帮着了。 李昀想留他们再住一晚,秦绰给拒了,准备到城外客舍去投宿,还得走上一两个时辰的路。 “李掌门,你所说那位凌宫前辈的信,可是真的?”谢星摇还是问了问。 李昀点头:“这事的确属实。” 谢星摇神情有些低落,也没再多说。 刚上马车,温凉秋把包扎需要的东西递给秦绰,他拉过谢星摇的手给她上着药,看她低眉低眼不愿说话的样子。 温凉秋说她中毒不深,也没什么大的损害,秦绰轻笑,“变聪明了。” “总不能一直被骗嘛……”她嘟囔,“那,那姑娘呢?” “哪个姑娘?” “穿绿衣服的那个。” “不认识,就认识个喜欢穿粉衣服的,正跟我这儿生气。”他笑。 当谢星摇生气地推他一把后,他才笑了笑把那人的事说了出来。 秦绰又给她喂下一颗清毒的丹丸,看她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,把人拉了过来。 “刚才那么急着来找我是为什么事?”他问。 她默了默,将方才想起来的事告诉了他。 “是你动的手?”他问。 谢星摇摇摇头,她还是没能看清那女子的面容,但她确实在现场,而且就在那动手的人身后。 “慢慢想。” 不过若是还有凌宫弟子被杀一事,当年谢星摇生病的事究竟是因为她师父的死,还是这件事,倒也有些不确定了。 “秦绰,要是我真的……杀了无辜的人。”她突然紧张地拉住他的手。 “我觉得,”秦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,“你没这胆子。” 在他怀里还是能隐约闻到那女子身上的味道,谢星摇被逗笑了,又生气坐到他身上,抬眼问:“你摸她哪儿了?” 看她瞪着眼,秦绰抱住她,双唇就在她鼻尖蹭着,轻挑又浮浪,一双手从她的腰缓缓向下,轻轻揉着她的臀,又向上去摸她的脖子和隆起。 “这儿,这儿,还有这儿……”他故意逗她,也便是腰上几个穴位能让人手脚酸软他暗地动了动罢了。 “你!”感受那双手有意在她身上撩拨,她也没有抗拒,又瘪着嘴,“那她摸你哪儿了?” 秦绰在自己身上指指点点着,谢星摇就一口一口亲了上去,把人缠得喘声都重了起来。 “不许了,以后都不许。”她蹙眉。 他习惯了这样去处置这些事情,还没习惯她在身边,忘了这个人会受伤,她闯进来他才懊悔起来。 “嗯,以后不会了。” 她一点点吻上去,倒把秦绰弄得又痒又想笑,低头时又见她还是带着委屈的样子,轻声问:“这么难过啊?” “嗯,我以为你那么快就喜欢上别人了。”她那一瞬,只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该去强求,时而暖阳,又立刻入了冰窟一般,他心性若真是如此不定,她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,或许当时便想要跑了。 秦绰现在想着,是不是得跟人把他之前那些比水中月还虚幻的多情事跟她说清楚,免得她总是这么担惊受怕的。 ----------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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